許暖看得出今天晚上的云姨有些不一樣，怎么說呢，好像有些傷感，情緒低落，可是她也不好多問什么，只能站在那邊陪云姨說說話。

　　兩人正在廚房里閑聊，門鈴突然響了，云姨正在洗碗，挪不開身，許暖便幫忙出去開門。

　　打開門，只看到一個年輕的小伙子，懷里還抱著一大束百合花，“請問，吳淑云女士在嗎？”

　　許暖怔了怔，大晚上的，有人給云姨送花？

　　小伙子也沒等許暖回答，自顧自拿出簽收單，“這是吳淑云女士訂的花，請您簽收一下?！?br />
　　許暖接過筆簽了名，那小伙子把花塞許暖懷中，然后程式化地說了句“謝謝光臨小店，祝您生活愉快”，就急匆匆地走了。

　　許暖捧著花進廚房，笑著對云姨道，“沒想到您這么有生活情趣呢，大晚上的還訂花?！?br />
　　云姨剛洗好碗，連忙擦了手接過那束百合，“人活著，偶爾也要有點念想嘛?！?br />
　　云姨捧著花進了房間，然后找了個花瓶出來，坐在房間的桌子旁邊插花，時間還早，這個點許暖回房也沒事做，就坐在那邊看。

　　只見，云姨嫻熟地剪去多余的花枝，把花插進花瓶里，不一會兒就插好了，還真挺好看，看樣子她好像學過。

　　“云姨，您學過插花嗎？”

　　“沒學過，以前阿行他媽媽喜歡插花，我在旁邊看多了，也就會了，不過我都是瞎鼓搗?！痹埔绦Σ[瞇道。

　　許暖發現，說起黎靈的時候，云姨眼中是帶笑的，整個人都柔和起來，于是忍不住好奇道，“您可以說說媽媽是什么樣的人嗎？”

　　云姨怔了下才意識到許暖口中的“媽媽”就是黎靈，眼眶不覺就有些紅了，雖然陸慎行不喜歡她提黎靈，不過云姨還是開口了。

　　“阿靈長得雖然沒那個女人漂亮，不過氣質好，脾氣也很好，性格溫柔，平時也不會和人去購物打麻將，就喜歡呆在家里看書、烹飪、插花，她最喜歡百合花了——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云姨輕輕地摸了摸瓶子里的百合，“她說百合代表忠貞、高雅、純潔?！?br />
　　云姨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黎靈生前的事，也許是因為回憶可以美化過往，她口中的黎靈，是個賢妻良母，默默地操持著這個家，深愛著丈夫和孩子，她死的時候還很年輕。

　　聽到這里，許暖忍不住問，“媽媽是怎么死的？”

　　云姨眼中因回憶帶來的歡喜瞬間就凝住了，臉色微微一變，怔了片刻才幽幽道，“她……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，腦袋著地，在醫院昏迷了幾天就去世了……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云姨又紅了眼眶，伸手摸了摸百合花的花瓣，低聲道，“其實，今天是阿靈的生日?！?br />
　　所以，云姨才會做一大堆陸慎行喜歡吃的菜，才會買黎靈最喜歡的百合花？

　　許暖默然，也不知道說什么，不知為何，心里驀地想起那個男人。

　　今天是他媽媽的生日，而他此刻又在哪里呢？

　　云姨很快斂好情緒，把插好的花瓶抱起來，“走吧，咱們把這花送到阿靈的房間去?！?br />
　　黎靈死后，她的房間一直空著，過世的人住過的房間，自然也沒人會去，不過云姨每天都會打掃，里面很干凈。

　　那房間在二樓，就在陸慎行的房間對面，旁邊是陸慎行的妹妹陸慎微的房間，陸慎微在美國留學，只逢年過節回來，而蔣玲珊和陸慎義、陸慎禮他們都住在三樓。

　　陸老爺子的書房和起居室也在二樓，因此二樓平時只有陸老爺子一個人出入，安靜而冷清。

　　許暖跟著云姨進了黎靈房間，把花放在桌子上，云姨帶著她在里面看了一下。

　　黎靈的房間布置得很溫馨，墻上掛著一家四口的照片，照片里的陸慎行還是個漂亮的小男孩，而陸慎微被黎靈抱在懷里，露出兩顆小虎牙，可愛極了。

　　“原本，新太太進來的時候是要把這房間清掉的，可是阿行死活不讓動，老爺子心疼他，就把房間留下了，阿行偶爾回來，也會來這里坐坐?！?br />
　　云姨拉著許暖在沙發上坐下，又從旁邊的柜子里拿了一本相冊出來，一張一張翻給許暖看。

　　都是陸慎行和陸慎微小時候的照片，從嬰兒時期到黎靈去世，看得出，黎靈把他們兄妹倆照顧得很好，照片里的陸慎行稚氣未脫，笑出各種表情，幸福不言而喻。

　　許暖驀地想起現在的陸慎行，總是淡淡的，很少笑，生氣的時候眸色森冷，身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冷厲。

　　“這些照片都是阿靈自己拍的——”云姨看著照片道，“那時候劍楠工作忙，很少回家，根本就沒時間陪孩子，都是阿靈陪著他們?！?br />
　　難怪照片里都是陸慎行和陸慎微，很少出現黎靈的身影。

　　翻到最后，才看到一張黎靈的照片，照片里的黎靈穿著棉布長裙，系著亞麻色圍裙，站在料理臺旁邊笑得溫婉，手里還捏著一個捏成兔子形狀的饅頭。

　　看得出，拍照的人技術很爛，都不懂得構圖，黎靈出現在相片的右邊，左邊是一大片家具。

　　“這是阿行拍的——”云姨指著那張照片道，“估計是受到他媽媽的影響，阿行也喜歡擺弄相機，那時候他才十歲，阿靈就試著教他，這是他的第一張照片?！?br />
　　許暖看著那張照片，腦中浮現出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端著相機笨拙地對著焦的畫面，而那個小男孩的臉，她竟然自動代入了亮亮。

　　許暖嚇了一跳，又翻出陸慎行三四歲時候的照片看了一下，越看越糊涂，也看不出兩人長得像不像。

　　估計漂亮的小男孩長得都差不多吧，胖嘟嘟的小臉，大而清澈的眼睛，唇紅齒白，看起來好像挺像的，又不覺得特像。

　　許暖也懶得去琢磨，反正這一切都不關她的事，她只要盡職盡責地演好陸太太的角色，然后在陸慎行說要離婚的時候乖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就可以了。

　　許暖在黎靈的房間呆到九點多就回房間洗漱，洗完澡出來，看到葉銘發過來的微信，是一條鏈接，打開來，里面竟然是陸慎行和黎穎的照片。

　　原來，陸慎行晚上去出席一個商業宴會了，黎穎是他的女伴，兩人相攜走進宴會廳，一下子就吸引了記者的眼球，黎穎對著鏡頭擺出各種姿勢，出足了風頭。

　　許暖特意看了一下站在她不遠處的陸慎行，那男人依然是一副淡淡漠漠的模樣，就算后來和黎穎在那邊低語的時候，也沒多少笑意。

　　不用說，陸慎行和黎穎成了全場的焦點，尤其是黎穎，不知道羨煞多少女人，畢竟陸慎行自帶熱搜體質，好像只要和他沾上邊就能成為話題。

　　許暖隨便翻了翻便扔了手機睡覺，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吵醒，門外隱約傳來云姨的聲音。

　　“暖暖，你睡了嗎？”

　　許暖赤著腳起來開門，只見云姨扶著陸慎行站在門口，陸慎行滿身酒氣，閉著眼睛靠在云姨身上。

　　“趕緊過來幫我——”云姨扶著陸慎行艱難地往屋里走，許暖這才回過神來，連忙跑過去幫忙。

　　兩人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陸慎行扶到床上，云姨動手幫他脫了鞋子，正想幫他脫衣服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縮回手來，對許暖笑了笑。

　　“你好好照顧他吧，要是有什么事叫我?！?br />
　　云姨說完就走了，許暖坐在那里，看著沉沉睡去的陸慎行，有些無措。

　　片刻之后，她還是伸手解開他襯衣的扣子，幫他換上睡衣，至于褲子嘛……

　　她驀地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解他褲子被他“發現”的情景，耳根微微發燙，最后還是決定不管他，反正穿著褲子睡一個晚上又不會死。

　　陸慎行躺在那里，睡得很沉，估計外面挺熱，他滿臉都是汗。

　　許暖便去洗手間擰了一把濕毛巾出來幫他擦臉，誰知，陸慎行卻突然捏住了她的手。

　　“媽……生日快樂……”

　　他又在叫媽媽了，即使醉成這樣，他也還記得今天是黎靈的生日，“對不起……生日快樂……如果有來生，我還當你的兒子……”

　　“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……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　　除了“生日快樂”，他說的最多的就是“對不起”，每一句都讓人動容。

　　許暖的心驀地就疼了起來，不知為何，她覺得此刻的陸慎行就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，那么痛苦，那么可憐，孤獨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。

　　擦完臉，許暖回到床邊，幫他蓋好被子，正打算去沙發上睡，陸慎行卻突然睜開了眼睛，定定地看著她，和上次一樣，依然是那種空洞迷蒙的眼神。

　　許暖知道他并沒清醒，也沒起身，就那樣微微側頭看著她，誰知，陸慎行卻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中。

　　這次是在床上，那么寬敞，足夠他施展的了，于是他直接將許暖壓在身下，頭埋進她頸窩，溫暖的呼吸直往她耳朵里鉆。

　　更可惡的是，他的手還不安分地往她懷里探！

　　這幾天陸慎行都沒回房睡，因此許暖穿的是挺隨意的睡裙，面料偏薄，此刻被他壓著，彼此肌膚相貼，那種感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