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驕縱如夏姜,此刻亦是心生惶恐,和夏荷一道,進了門之后就一言不發跪倒在堂中,先認錯服軟表個態,總是不會錯的。
三位主母尚未發話,她們即使滿腹疑惑,也斷不敢在此放肆,眼神時不時地飄過還在“受刑”的兩位婆子身上。
過了沒多會兒,堂下又稀稀拉拉跪了幾人,全是今日在繡房當值的仆婢,二女心中更覺危機重重了。
朱婆子和張婆子是在一陣透心涼,和幾乎令人嗆水窒息的重壓之下悠悠轉醒的,迷迷糊糊中,二人還以為尚在繡房的偏屋里,待酒醒了一會兒,看清堂中的情形,剩下的那點酒意也徹底消散,恨不得再暈過去一回。
兩位婆子驚恐不已,事情似乎脫離了她們的掌握,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了。
原本她們的計劃確實是“醉酒誤事”,但絕不是這么個醉法,那壇酒的份量事先早已斟酌過的,以她們的酒量來說,就算全部喝下去了最多也是半醉半醒的狀態,怎么突然就會喝得不省人事了呢?
這當中到底是她們自己出了差錯,還是另有玄機?一想到后種可能,朱\張婆子只覺得后背直冒冷氣。
“酒醒了?醒了,那便老實交待吧。你二人本應在繡房門外當差守夜,為何卻跑到北屋喝酒去了?喝得爛醉如泥不說,竟連繡房窗門開了進水也不知曉,險些泡壞老太君新進要用的那一批昂貴錦緞。你們都是府中的老人了,竟還敢干出這等擅離職守,欺上瞞下,酗酒作亂的勾當,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膽,敢如此胡鬧?平日里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嗎?”
陳意憐怒喝道,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到了朱/張婆子面前,嚇得二人渾身一抖。
她心里卻是一陣暢快,瞥見四房妯娌面色不愉,悄然用飲茶的動作掩去了嘴角略顯快意的笑。
朱、張婆子明面上都是趙敏之的人,陳意憐這番做派分明是在打她的臉,那句誰給你們的膽?含沙射影地簡直不要太明顯了。
此刻趙敏之的臉色可謂難看至極,嬌好的面容隱隱都有些扭曲了。
“大夫人冤枉,明查啊,老奴們在府中服侍多年,一向循規蹈矩,何曾行過半點不妥之舉?此事定然是有人害老奴啊……”
朱婆子把頭磕得砰砰響,聲聲干嚎著,眼中硬是擠出兩滴淚來。
一旁的張婆子見狀,也有樣學樣,哭喊著叫起冤來。
“哦?有人要害你們?這酒莫非不是你們自己帶入繡房的?還是說有人把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喝了?你二人不過是一介窮酸權才罷了,誰要害你們?圖什么呢?”
陳意憐目露譏誚,似有似無地掃了兩位妯娌一眼,擺明了不吃這一套。
朱、張婆子吶吶無言,這話她們還真不好回。酒是她們自己帶的,也沒人逼她們喝下,這事一查便知,若是在這上頭再撒謊,只會罪加一等。
但恰如大夫人所說,誰會費盡心思害兩個無關緊要的奴才呢?實在是說破天了也沒人信。
更何況,她們自己作賊心虛,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自己是遭人算計的,被對方一質問,更不敢胡亂聲張了,只一味磕著頭喊著冤枉。
“四弟妹,朱、張婆子在繡房當差了好幾年,一直都是你管的,眼下出了這事,你說該怎么辦吧?”
陳意憐故作為難地看著趙敏之,把燙手山芋丟給她。
她當然知道這兩個婆子有問題,十有八九是得了他人的授意,要去陷害三房的,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趙敏之。卻不料被宋云姝誤打誤撞地發現了,壞了她們的計謀。
但陳意憐不會去揭穿這些,她只要隔山觀虎斗就好了。
趙敏之皮笑肉不笑,冷硬地回道:“大嫂才是管家之人,奴才們犯了錯,您按規矩辦事即可,不必顧及我的情面。”
趙敏之憋屈地都快要吐血了,這兩個蠢貨也不知道是真被他人算計當槍使了,還是一時得意忘形醉酒誤事。倘若二者都不是,而是她們受了某人的指使,來挑撥三房與四房的關系,那更是留不得了。
她十分懷疑此事與陳意憐有關。
陳意憐笑了笑沒回她,而是轉頭問郭雅芬:“三弟妹,雖說這兩個婆子是四弟妹的人,但這幾日卻是在你手下辦事,因為她們的疏忽大意,險些叫三弟妹你吃了虧,所以這二人該如何處置,你也有權決定。”
似乎怕郭雅芬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,陳意憐特別加重了“她們是四弟妹的人”這句話,仿佛在暗示著什么。
郭雅芬一聽心里門清似的,陳意憐是想要借刀殺人,挑撥離間呢,若是她當真罰了朱、張兩位婆子,那就真的將趙敏之給得罪了。
她剛要回話,門外突然走進一個嬤嬤稟報,說三小姐來了。
“姝兒怎么過來了?”
郭雅芬心下驚疑,面上卻不顯,讓人快快將女兒引進堂中。
宋云姝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后,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,再匆匆趕來,眼下換了一身深色的常服,出現在眾人面前。
“你這孩子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著,又跑出來做什么?”
郭雅芬嗔怪道,實是擔心女兒受涼受累。
宋云姝柔柔一笑,欠身向陳、趙二人行禮,并說明自己前來的原因。
“云姝見過大伯娘,四嬸娘,還請見諒云姝的不請自來。此事畢竟是侄女與三個丫鬟第一時間撞見,看到的總比后來者要多一些,理當要向您二位交待清楚始末才是。”
“嗯……姝兒有心了,這事的前因后果,確實由你來說更為合適。你就將自己看到的,一五一十說了罷,不要擔心旁的,有大伯娘為你做主呢。”
陳意憐一臉慈愛地對她笑。
宋云姝很是驚詫對方的反應,心中怪異之感頓起。為何大伯娘看上去,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呢?這事若與她有關,她應該是重拿輕放,大事化小才對啊?
但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,她壓下心頭所思,原原本本將今晚在繡房所見復述了一遍,半點也不曾添油加醋。
“如此說來,朱、張婆子是罪證確鑿了,三弟妹你意下如何?”
陳意憐還是不死心,繼續挑撥離間。
郭雅芬眉目平靜,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,說出的話卻令人不敢小視。
“咱們宋家好歹是三品伯府,繡房的窗栓質量竟如此不濟嗎?不過被風吹打兩下就能斷了?或許真如這兩位婆子所言,有人暗中設計陷害也說不定,就是不知要陷害哪個呢。如若不然,那就是這兩個婆子貪杯誤了事又怕擔責,故意攀扯一些有的沒的,好為自己開脫。不知大嫂和四弟妹又如何以為呢?”
她不答反問,把難題又丟回給陳意憐和趙敏之。
大家心知肚明,此事最后必定是以朱、張婆子醉酒誤事作為結論草草了之的,不可能牽扯進其它緣由,也斷不會深究。郭雅芬這么說只是為了給這兩個惡奴再添上一條造謠生事的罪名,出一口惡氣罷了。
陳意憐和趙敏之聽罷,面色微微一變,不約而同地認定:這個多年不見的妯娌,今非昔比,不是個好對付之人。
趙敏之一時無言以對,抬頭瞥見坐在對面的宋云姝,心生一計,果斷轉移了話題。
“姝兒,大晚上的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覺,外頭風又大雨又大,你摸黑冒雨跑到繡房去做什么?當心受了風寒,你娘該心疼了。”
看似關心,實則句句質疑。
宋云姝適時露出一個略顯局促和羞澀的笑容,臉紅道:“說出來不怕嬸娘笑話,云姝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幫著娘親打理這么重要的事情,一直很是忐忑不安,生怕疏漏和做錯了什么,若影響了祖母的壽宴那便不美了。自昨日大雨滂沱而下,云姝心里便一直記掛擔憂繡房里的那些東西,那可都是別府送來賀壽的,還有祖母要用的一些衣裳布匹,萬萬馬虎不得。今兒我原本已經睡下了,后被響雷驚醒,見雨勢龐大,放心不下,所認就叫上幾個丫鬟陪我前去繡房看看。真是慶幸去瞧了一眼,否則真要出岔子了呢。”
一個堂堂千金小姐,雨夜冒險前行,更是不惜放下身段做起粗活,只為保住祖母的壽宴禮品,她這般表現是不是至純至孝?誰人能指責半句?
“呵呵,云姝真是個孝順孩子,若是你祖母知道了,必定十分高興。”
趙敏之訕訕地夸了兩句,臉都快繃僵了,她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。
郭雅芬豈能容許別人欺負自己的孩子,俏臉一板,從懷里取出幾張紙,幾乎是甩到陳意憐和趙敏之臉上。
“大嫂和四弟妹自己看吧,府中的下人都猖狂到何種地步了。”
“我多年未回,不知咱們府中的規矩是不是變了許多?因何下人們一個個竟都敢無視主子的行令,恣意妄為了?我雖比不上大嫂和四弟妹,在這府中行著掌管中饋之責,人微言輕,但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三房主母。這些下人輕視我便也罷了,但繡房中物卻事關老太君的壽辰大事,他們竟也敢如此敷衍怠慢。你們以為這是在打我的臉嗎?不,你們枉顧的是老太君的顏面,和我宋家幾十年清貴廉儀的名聲。傳了出去,不知外人要如何笑話我們,只怕對大哥和四弟的名聲也是有礙。”
陳意憐和趙敏之看清紙上所寫的內容,臉一陣青一陣白,郭雅芬說的每一句話都好比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到她們臉上,與其說她是在斥責那些下人,倒不如說她是在指桑罵槐,連著她倆一塊兒給罵了。
第二十八章 強力一擊
作者:野草莓? 更新時間:2017-08-14 23:07:25? 字數:3250字
野草莓(作者)說:
孟婉清這朵小白蓮,徹底黑化了。從此走上懟天懟地懟蒼生的黑化之路,她無形中成為了女主的助功,在毀滅葉宋兩家的道路上可謂盡心盡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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