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弼來的那天,正趕上馮圓圓出殯,短短幾天,他已經能站起身來了,他親自來提親的行為讓蕭士景不知所措起來。
蕭士景一直屬意容若,本想著喪事一過,就讓容若來提親,萬萬沒有想到,這半路上竟然殺出一條程咬金來,而且這個程咬金還拿著自己女兒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。
蕭諾也適時地站出來,聲稱自己與容弼乃兩情相悅。
眾目睽睽之下,蕭士景就算再不樂意,也只能應了下來,畢竟是二皇子親自來求親,他總不能拒絕啊!
待容弼走后,蕭士景怒不可遏地把蕭諾叫到自己的房間,開口就道:“蕭諾,這是怎么一回事?你什么時候和二皇子見過面,又是什么時候定下的終身?怎的我這個做父親的什么都不知道??!”
蕭諾一身孝衣站在房間之中,沒有一絲慌亂地答道:“父親,小女上一次遇險,所救我之人便是剛剛來的二皇子,他不僅救我于險境,還派人護送我回府,替我要回公道,父親教育過女兒,人要懂得回報,女兒思來想去,唯有以身相許,方能報答救命之恩,況且女兒失清白之身的傳聞甚囂塵上,很多名門望族都不會來向父親求親,但二皇子不離不棄,這等氣概,又怎能不讓女兒傾心呢?況且二皇子乃皇上之子,實屬良配,父親如此生氣,難道是心中有了更好的人選?”
這一問,倒是將蕭士景問住了,蕭諾嫁給容弼的可能性已經極大,若是這樣,他就必須成為容弼那一派的人,身處這種立場,他總不能說出自己與容若的交易,所以他欲言又止了好久,也只得嘆了口氣,揮了揮手道:“罷了,罷了,事已至此,多說無益。”
蕭諾頓了頓,“父親,小女有一事相求?!?br />
蕭士景皺著眉,“又有何事?”
“小女想改掉自己的姓名?!?br />
蕭士景眼睛陡然睜大,“無緣無故為什么要改名字呀?怎么?對我給你取的名字不滿意嗎?”
蕭諾,上一世,是她多么引起為傲的名字,蕭諾與容若,她的名字里包含著他,浪漫而多情,她曾經那么樣的喜歡這個名字。
她還記得容若溫熱的指度化過她掌心時的感動。
他說:“諾,便是承諾了一世一世,若,若有來世,我們還做夫妻?!?br />
她笑得甜甜地,宛若柔絲一般靠在他的懷里,合上掌心,也將他的情話放在心里。
可這一世,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時刻提醒著蕭諾,提醒著她有多么愚蠢,多么無知。
她的名字里包含著他的名字,這件事再不能夠使她幸福,只會讓她每次想起都覺得惡心。
蕭諾這個名字,她無論如何都是要不得的。
蕭諾靜靜望著父親,“我既嫁入皇家,便最好不要與皇室之人的名諱沖突,諾字與容若的若字相似,便不能再用了?!?br />
蕭士景聽到容若的名字,心里一陣怒火,但也只好揮了揮手,“罷了,改就改吧,對自己的名字,你有什么想法嗎?”
蕭諾沉默了少頃,“默,蕭默,與之前的字讀音相似?!?br />
冷默,或許就是她這一世的宿命,冷眼看世間,靜默待旁人。
蕭士景嘆氣了口氣,“罷了,你既有了主意,就這么辦吧!我還要去宮里,你退下吧?!?br />
蕭諾行了個禮,轉身要走,卻聽見蕭士景有些陰沉的聲音響起,“蕭諾,你二姨娘的死,是不是和你有關?”
蕭諾身子一凜,心往下一沉,轉身正視蕭士景道:“父親,您這話是什么意思?”
蕭士景突然就被蕭諾有些陰涼的眼神震住了,他頓了頓,“你二姨娘,不是見了你之后自殺的嗎?”
“父親,你不相信我,是嗎?”
蕭士景嘆了口氣,“不是,我只是覺得,突然不太懂你了?!?br />
蕭諾垂頭少頃,旋即望向蕭士景道:“生在這世上,一輩子,有一人能懂得自己,已屬不易,我從沒有這個奢望,父親,你可以不懂我,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,我蕭諾所做的事情,從來都是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,這就足夠了?!?br />
言罷,消失在了蕭士景的視野中。
蕭士景望著蕭諾隨風飄揚的衣袂消失在門前,突然覺得一股涼意從背后襲來。
蕭諾,這個一直溫柔聰慧的孩子,已經變得不再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她了。
“將軍,更衣吧,不是還要去宮里嗎?”柳瑤風從房間里走出來,輕聲道。
“瑤風,你覺不覺得諾兒和以前不太一樣了?”蕭士景緩緩問道。
“哪里不一樣?”
“說不上來,就是一種感覺?!笔捠烤暗穆曇粲行┻h,遠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了。
他突然有一種感覺,這個他疼愛了一輩子的孩子,或許就這樣,與他漸行漸遠了。
蕭默回到方間,關上了房門,拿出竹箋,在上面一遍一遍寫著自己以前的名字,然后再狠狠劃掉。
她在與自己的名字告別,那個伴隨了她前一世的名字,就要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抹去,帶著她上一世全部的情感與愛恨,也帶著她這一世所有的憐憫和懦弱,蕭默,從今天起,你便沒了退路,容不得你反悔,容不得你膽怯,容不得你退縮,這一世,就算結局依舊悲戚,你也定要把上一世受到的屈辱統統奉還。
容若,你還記得我是怎么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救我父親與母親一命的嗎?你還記得我那還不足月的孩子是怎么慘死與我的腹中的嗎?你還記得,你與蕭晴是怎么笑著看我哭的嗎?
容若,留好你的性命,這一次,我要你比我還凄慘。
不遠處,容弼緩緩朝王府走著,他想著蕭默剛剛的話。
蕭默拽著他的衣袖,眼神決絕地說:“王爺,蕭諾要更名了,以后叫蕭默,還請王爺與宮中說好,一切儀式別搞錯了才好。
她為何要更名呢?這個問題在他的腦海里縈繞著,怎么也揮散不去。
容弼不傻,他知道諾字與若字的關系,只是他之前從不覺得兩者有什么聯系,反倒是蕭默將名字這樣一改,反而讓他覺得事情不簡單。
容弼搓著袖口的布料,緩緩走著,直到到了王府,還是沒能想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