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蘇：“……”

　　“我這幾天耳朵有點聾，剛才沒聽清，麻煩再說一遍？”

　　趙承印：“我先前也與你說了，回京都，有潑天富貴等著。”

　　唐蘇驚了，原來富貴指的便是這個？

　　她花容失色，驚愕地啊了聲，“我好好榮幸啊！”

　　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，竟讓她克服了對男人的畏懼，將胳膊抬了起來，左手搭在謝云停肩上，同時右手放到了他額前——

　　剛放上去，旁邊二人都深吸一口氣。

　　“也沒發熱，怎么說起胡話了。”唐蘇沒忍住再探了探，朝謝驚風蹙眉：“你哥發瘋了？”

　　謝驚風是瑞王兒子，行三，從小就黏謝云停，旁人都道是他的跟屁蟲。

　　被她觸著額頭的謝云停猛然睜開眼睛，透出淡淡的戒備。

　　掌下的身體已經僵硬地跟木頭人一般了，唐蘇心頭猛跳，忙向兩臉驚異的二人解釋說：“我就摸摸，純屬關心。”

　　“你變了許多。”他不辨喜怒的眼睛里多了幾縷波瀾，抬了抬下巴，趙承印便識趣地拉著謝驚風出了門。

　　留唐蘇一個人站在原地，頗有些不知所措。

　　半晌，空蕩的室內傳來她幽幽的聲音。

　　“那是因為我擁有了一個有趣的靈魂。”

　　唐蘇面皮白凈，五官清秀，一對秋眸閃閃發亮，謝云停看了一眼，總覺得里頭藏了不少壞主意。

　　謝云停莫名生出些逗弄的心思，拍手發出贊嘆，“確實有趣。”

　　“可惜有趣不能當飯吃。”

　　唐蘇嘆了口氣，“唐家當年的事兒，你以為如何？”

　　他說的什么婚約多半是謊話，都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，如今心平氣和地與她面對面坐著，多半是為唐家而來。

　　不僅齊國有賊人作祟，楚國的大軍也在一邊虎視眈眈。唐蘇混跡市井，別的不多，小道消息聽了不少。

　　“唐家謀逆，人盡皆知。”

　　當年這事兒轟動京城，她爹死之后還懸在城墻上示眾三日，后來更是直接被燒了，骨灰倒入瀾滄江，連具全尸都沒能留下。

　　唐蘇輕聲道，“你要是信了，就不會這樣與我有商有量的了，有什么事兒就快說吧，我也好早點帶兒子回家。”

　　聞言，他輕輕一笑，“前幾日有一齊國的小賊，他好生大膽。在皇后宮里轉了一圈，又去長公主那兒坐了坐，接著就找上了我。”

　　唐蘇皺起眉：“你當時不抓他？”

　　在唐蘇不解的目光里，謝云停沖她頷首：“那小賊說會替我殺了穆晏海。”

　　唐蘇執杯的手一頓。內閣第一人穆晏海，權傾朝野，位高權重，當今皇帝性格軟弱，無心朝政，平日喜歡吟詩作畫，朝中大小事都依托內閣處理。

　　穆晏海深受皇帝信任，幾乎是一人之下，萬人之上，單憑一個刺客的承諾，就要與他作對，謝云停有這么忠君愛國嗎？

　　她呷了口茶，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。

　　“你要幫他？”唐蘇微微垂頭，“這很好。”

　　只是人可沒那么好殺，謝云停干這差事，很容易就把自己賠進去。唐家倒臺如此之快，足以見他手段。

　　唐蘇緊了緊腕上的玉鐲，有些消沉的說：“你要我怎么做？”

　　謝云停，“進宮面圣時，當眾說出穆晏海與齊國皇室暗通款曲，構陷唐家的事情。”

　　唐蘇幾乎要扎不住手上的茶杯，她抬頭冷聲道：“你知道？”

　　謝云停理了理袍子站起身，輕蔑的笑，“自然知道。”

　　唐蘇沉默了片刻，告訴自己要抓著這次機會，轉念又想到謝云停哪里會這么好心，要是皇帝有心護著他，那她豈不是羊入虎口，自投羅網？

　　她救面具男是板上釘釘的事兒，對方大可以直接將她扔到皇帝面前，或者直接關進刑部大牢，她一樣逃不了。唐蘇心里一緊，忽然扯開話題問：“為什么忽然提起婚約？”

　　他似笑非笑地道：“怎么，與我成親不好嗎？”

　　他見唐蘇只是來時有些僵硬，稍后便如魚得水，撒潑扯謊。有意逗弄，只想嚇嚇，如今看來，倒真把她唬著了。

　　唐蘇，“……”這種問題要她怎么答？

　　唐蘇趕緊把頭垂下扯開二人的視線，想了便在臉上憋出兩團紅暈，一副嬌羞摸樣，“世子自然是龍章鳳姿，儒雅慈祥，往那一杵就能吸得天下女子為之傾倒，唐蘇自然曾心悅于您。”

　　言畢，她抬頭作無辜狀，“可是，我孩子都已經到您小腿那兒了。”

　　意思就是你要是沒有特殊的興趣愛好就快改口吧！

　　可恨的是對方耐心極好，她演了半天都沒見答話。

　　唐蘇不認為對方會有娶她的打算，甚至就連那紙婚約，當年也是她主動逃過去的。直到她成年了，對方都沒有再提起的意思，她便以為靖王府那邊已將這事兒忘了呢。

　　如今她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，唐蘇心道：謝云停真是吃飽了撐的。

　　正想著不如再夸兩句，謝云停像是膩味了，徑直起身離去，行至身邊時腳步微滯，低低留下話。

　　“扳倒穆晏海之事，好好考慮一下。”

　　唐蘇張了張口，卻又不知道他與穆晏海有哪些齟齬。

　　如果能引得朝廷大亂，自然是她想見到的事。皇帝寄情山水，昏庸無能，其他人構陷唐家叛國，證據僅僅是書房里搜出的一紙沒有姓名的文書而已。

　　穆晏海把持朝政，朝中大半皆是他的黨羽，想扳倒他，可有些難度。

　　弄不好就會把自個兒牽連進去，難怪謝云停會找上她。全家滅門之仇，自然是要報的。

　　連著幾日的冬雪停了，今兒是個大好的艷陽天。

　　唐蘇從茶樓內室出來，忍不住抬手在頭頂遮了遮。

　　謝驚風已隨謝云停離開了，趙承印尚在門口等著她。

　　見她目光踟躕，他低聲寬慰道：“當年唐家謀逆案，進來朝中已有大大小小的聲音要求徹查，回京未必就是一件壞事。”

　　楚國與燕國邊境近來頗有動蕩，楚軍集結已試探數次，如今交界的滄州已岌岌可危，只待一個正當名頭就能大肆進攻。

　　等到行軍打仗之際，才發現朝中竟無一個武將能用，實在可笑。

　　不知頭是誰開的，有人想起唐家英武，并愈演愈烈，紛紛提出當日判決存在頗多疑點。宮里那位雖然嘴上不說，但大抵心里是后悔的。

　　趙承印道：“這的確是你為唐家平反的最好契機了。屆時你隨軍出征，擊退楚軍，還可以為自己掙一份功名。等到回京，皇帝就會下旨給你們賜婚，也算善待了唐家遺孤。”

　　唐家雖然倒了，但她爹還有許多舊部，皇帝也不會讓她一個女人上陣，她過去，怕就是做一個吉祥物，用來彰顯皇帝對唐家的重視與仁德。

　　然而既然當初的事兒做得那么絕，皇帝想只靠一紙婚約就想叫她回去效忠，未免太想當然。

　　唐蘇微掀眼皮，“謝云停是作何打算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