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
喝得爛醉的穆清睡到下午才起床,剛起床就聽說皇帝召見了赫連思齊,催其擇日完婚。
聽到這個消息的穆清也想明白了,這是皇帝在給師傅施壓,也在給她施壓。
想到這,穆清著好裝就準備叫人備馬,誰知卻被杜若攔了下來:“公子說將軍無論如何也不能爆出自己的身份,否則受連累的就不止將軍一人。”
師傅果然料事如神,可是昨晚她還記得,她吻了師傅。
她雖然醉,卻沒有真的睡著,她聽到了師傅說的那句心悅她,她不能讓師傅因為她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,更何況,這明明是無用之舉,最是無情帝王家,辛闞可沒答應不賜婚。
“讓開!”冷冷開口,她決定的事從來就不會改變。
杜若也沒想到穆清會這般決絕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:“將軍若是說明真相,整個國師府以及和公子相關之人都會被誅殺,此等大事并非兒戲。”
穆清冷眼寒冰落在杜若身上:“杜若,你若信我,便讓我走,我定可以保全大家。”
聞言,杜若定了半晌,卻終究還是讓開了一步,她雖然年輕,但他信她。
策馬奔騰,直奔公主府。
“公主,穆將軍求見!”阿環聽到消息后立刻跑來告訴公主懿徳。
沒想到昨天下午回到公主府,今天穆將軍就來求見,看來穆將軍心里還是有公主的。
懿徳坐在塌上喝著新釀的桃花釀,聽到這個消息后欣喜的立刻站了起來,一席白色華裙,顯得十分的雅淑,那種高貴更是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。
“當真?”
“是真的公主,穆將軍此刻就侯在府外。”阿環看見公主這么高興也很開心。
可懿徳卻變得有些慌亂,連忙打量自己,又走到鏡子前看自己哪里不合適,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慌亂:“本宮有沒有哪里不合適?”
“公主天之驕女,穿什么都好看,今天這身素雅清淡卻不失高貴,非常的好看。公主不要擔心,快去見穆將軍吧。”
“你先傳喚將軍到正堂等候。”懿徳說完坐在境前換了一根發簪,這跟發簪是她母后臨終前留下的,倒是和今天這一身很搭配。
剛起身要走,袖擺卻將一面小銅鏡掃落,碎了一地。
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嗎?懿徳不禁蹙了蹙眉,往正堂走去。
穆清被請進來后就坐在這里,她已經想好了如何告訴懿徳真相,她也沒想到當初一面之緣懿徳竟然將她記得那么清楚,這樣的一見鐘情倒是罕見。
懿徳出來就見穆清穿著一身黑色素衣正襟危坐,頭發束起,這么多年過去,長得還真是百里無一的俊俏。
心里不禁想起詩經里的一句:“有匪君子,充耳琇瑩,會弁如星。瑟兮僴兮,赫兮咺兮,有匪君子,終不可諼兮。 ”
眼眸一彎,還未開口,就見穆清行禮,忙道:“將軍不必多禮!請坐”
穆清愣了一愣,剛看到懿徳第一眼時就覺得此女只應天上有,步步生蓮,粉妝玉琢,桃花依舊笑春風,世間美句怕是形容不過來,真是好一個絕佳女子。
一想到公主屈尊喜歡自己那么多年,心里竟有些不忍告訴她真相,可是明知可為而不為,不就是更惡的事了嗎?
心下一橫,準備和盤托出,卻聽公主道:“將軍平定南亂深得民心,又快馬加鞭趕回廣陵,真是辛苦將軍了。”
穆清如鯁在喉,清了清嗓子帶著不失禮貌的微笑道:“無事,勞公主記掛。”
懿徳從未過問過男女之事,此種情況不禁有了些許尷尬,不知如何開口。
穆將軍,見他一笑,心都化了。
穆清也是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:“其實微臣今天到此是有一事相告,先望公主恕罪。”
看著他向自己作揖,懿徳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,或許是因為賜婚的事情?
還未開口,又聽穆清道:“還請公主屏退了下人,微臣才可以直說無慮。”
聽到這話,懿徳已經明白得十之八九了,她竟然有些不想聽,但還是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。
“將軍是要說父皇賜婚一事?”
“是”穆清有些驚訝,她見過很多人揣著明白裝糊涂,但像公主這樣有雅量的人卻很少。
懿徳雖然面上不露神色,心里卻已經感受到了絲絲涼意。
“將軍可愿說明緣由?莫不是心有所屬?”她從見他第一眼便認定了他,她也從未以天之驕女的力量捆綁他,愛一人要得不過就是他的心甘情愿嗎?
可是等這么多年,她真不愿聽到“心有所屬”這樣一個結果。
穆清聞言目光輕閃,公主不是強人所難之人,看來是皇帝準備削弱他的力量。所以若說心有所屬是斷不能解決問題的。
穆清起身走到堂中央作揖道:“第一眼見到公主,就覺得公主是一個有容人之量,雅淑之人,微臣不忍傷害公主,但還是請公主勿將今日所聞傳開。”
懿徳的心揪了一下,覺得此事不簡單,站起身走到了穆清面前。
看著眼前的翩翩公子,懿徳說:“那在這之前,要不要先聽聽本宮對將軍的情誼?”
穆清怔了一怔,還未開口就聽懿徳說:“初識將軍就好像命中注定,一眼萬年,就好像看盡了我的一生。我雖貴為公主,卻也有一顆常人心。將軍征戰三年,我便盼了三年,說出去多可笑,我今年也才17歲,卻像極了愁嫁的女子……”
看著懿徳這樣好的女子,穆清真的不忍傷害,她看他的眼睛帶著星星,他怎會不知。
他也這樣看過師傅,就好像師傅是他的整個世界。
可盡管真相很殘酷,這也是一種負責,聽著不等懿徳說完,便開口打斷了她的話。
“公主恕罪,但還是請公主請皇上收回成命,微臣對南安絕無二心,又何至于想要削弱微臣的力量?”
她知道,皇帝是容不下他們師徒,現在國家安定,至少百年之內不會再有大敵來犯,更何況南安和蜀國簽訂了停戰協議,百年交好。
如今南安政權穩固,他們師徒早已成為眾矢之的。
“兒女情長之事,不是我不愿意迎娶公主,實在是因為我不能也不可以……微臣實在給不了公主幸福。”
“將軍怎知給不了我幸福,你可知,世上幸福之事本就很少了,若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無論好壞都足夠溫存。”
“可若是我同公主一樣,是女兒身呢?”穆清下定決心說完這句話,公主的反應也在她的料想之中。
只見公主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欲往后倒去,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穆清。
還好穆清反應快,及時扶住了公主。
穆清感到十分的愧疚:“對不起公主,這么多年騙了你也騙了整個南安。”
懿徳卻還沒有緩過來,怎么會?是啊怎么會?她第一眼見他就因為他是男的,一直以來從未懷疑也根本就沒想過,可是她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怎么會變成一個女人?
“不可能,你明明是男的,當初花市上你跟國師一起,明明就是一個小男孩,怎么會?怎么可能……”懿徳的話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眼里也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層霧氣。
聽到她的話,穆清柔和的眼神中充滿了愧疚,是啊,這個誤會從一開始就有了,有些人錯了也是終究錯了。
如果她沒被按男兒身養,說不定就不會有這么荒唐的事發生,更說不定站在師傅身邊的人不是燕婉而是她……
輕輕嘆了口氣,拉起公主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,這一下,懿徳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。
一直以來她愛的人竟然是個女的,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?
抽回手,懿徳從穆清懷里出來,踉蹌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。
“公主,對不起,微臣也是沒有辦法……”
“你可知,你這犯了欺上瞞下的大逆之罪,明知不可為而為之……”至今,懿徳雖然不能接受,但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怕是更不能忽視吧。
“你可知南安歷代明條規定,女子不得干政,否則以謀權逆反之罪,誅其九族?”